第二十四章 木牛流马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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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做事,有皇帝的逻辑。也可以说,有皇帝的价值观体系。
  
  铁路,技术,蒸汽机,甚至资本,都是器。
  
  器,可以选择怎么用。
  
  屁股坐在哪,决定了怎么用这些器。
  
  从一开始决定下南洋、伐印度开始,在皇帝这,一直盯着的就是刘钰说的钱。
  
  香料的钱。
  
  印度的税。
  
  统称,都是钱。
  
  按照先秦诸子某一派的说法,爱和用是有极大区别的。
  
  那皇帝是爱钱呢?就像是爱手办、爱老婆、爱纸片人那样,就愿意捧着钱睡觉,听着钱哗啦哗啦的响声?
  
  还是想要用钱呢?
  
  拜物教、拜商品教、拜金教,对皇帝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因为皇权之下,他就是拜君权神授教的大教主,为啥还要去搞个拜商品教的世界,然后再靠“自我奋斗”,做终产者这个最终教主呢?
  
  那不是闲的吗?
  
  既然能够区分,那么皇帝贪图南洋的钱、印度的税,是为了用,不是为了爱,那么用来干啥?
  
  自然是用来稳固自己的统治了。
  
  皇帝让太子去读《盐铁论》,其实也就是在告诉太子,大顺现在像大汉,这些各种除农业税之外的朝廷之利,养活了一个庞大的事功之臣阶层。
  
  这些东西,既是中央政府的核心税源,也是事功之臣们存在的经济基础。
  
  靠那些农业税,是养不出一群事功之臣的,也是无法为事功之臣的存在创造一個经济基础的。
  
  事功之臣到处做事,前提得有钱。
  
  没钱,就没有事功之臣存在的土壤。
  
  除非脑子锈了,放开地方权,让事功之臣都去地方当藩镇,但这本质上也是让他们弄钱,没钱啥也干不成。
  
  皇帝让太子读《盐铁论》,真正想让太子明白的,还是一件事。
  
  武帝崩后,为什么要有盐铁之议?
  
  盐铁之议后,为什么会有王莽改制?
  
  还有就是在给的那本书里,为什么刘钰会讽刺荷兰和英国东印度公司,不是在改进捕鼠器,而是在取得一个专营特许的特许捕鼠权?
  
  大顺的这些大型“财阀”,是否和英、荷、法等西洋国家的一些特许专营的行业类似?
  
  大顺这些年涌现出的大量的事功之臣,大量的边疆饿狼、大量的试图在边疆和殖民地搞事的“能吏”,他们存在的经济基础,靠的是什么?
  
  现在中央财政,或者说皇帝内帑,如果能再难道印度的税收白银,这笔钱应该怎么用?养一群什么样的人?来解决什么事?才能让皇权恒久远?
  
  白银是财富吗?
  
  白银能买到想要的东西,并且尽可能大宗物价稳定,靠的又是什么?
  
  如果河南、川楚等地发生了灾情,朝廷的白银是可以救灾的财富吗?而如果是松苏等地发生了灾情,朝廷的白银是可以救灾的财富吗?
  
  二者如果不一样,那么区别在哪?
  
  当种种这些皇帝想要考核太子的内容,归结到一个“先修哪条铁路”这个被极大简化的问题上时,皇帝也必须给太子讲清楚一件事:
  
  大顺之前,承接明制。
  
  大顺自称,追慕李唐。
  
  但实际上,此时的大顺不论是军功制度、郎官制度、事功之臣的花销、中央财政的收入比例,土地税占财政收入的多寡,都更像是变种的、但不是百姓授爵制的汉。
  
  关键就在于那句话:盐铁之利,在利,不在盐铁。西域之地,或许在西,也未必不在南。
  
  不可只见其形,刻舟求剑,而不得其意。
  
  大顺不搞铁专营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妈的对外贸易的管理和垄断更赚钱,而且更容易管。卖铁锅农具啥的,一年累够呛,还挣不了几个吊钱,现在非要专营这玩意儿干啥?
  
  而汉时候铁专营的收益,可完全类比此时的丝绸瓷器茶叶出口。
  
  过去的铁,不是现在的铁。
  
  盐铁之利的本质,在利,不在盐和铁,或者说与时俱进,就应该像是井田一样,以至于现在复古派都是“能井则井,不能井则均,井为均之托词也”,要想明白本质是什么,而不是井田这个形式。
  
  如果太子搞不明白,很可能,大顺也要走一条最终来一场王莽改制土地国有天朝田亩、而终于天下大乱的结局。
  
  皇帝希望太子明白,传统的那些守旧大臣,靠不住。
  
  松苏那群新崛起的人,也一样靠不住。
  
  更希望太子明白,他在上次南巡时候,看到资本以织布机下乡的形式沿着运河快速蔓延时候的警惕。
  
  大顺不产白银,白银是外来货币,却又是大顺的法定缴税货币和流通货币,一旦放开管控,松苏积攒的外来货币,会瞬间让大顺的土地兼并问题翻个几十倍。
  
  而只靠那些守旧派的大臣,大顺一年也就收个两千万两白银,事功派就可以彻底回家睡觉了,根本没有他们存在的舞台了。
  
  因为没钱,大顺折腾不了,无功可事哪还有什么事功派了?
  
  事功之臣没了,最后朝堂里从打对对胡,变成打清一色,那这王朝也基本到头了。
  
  烂成一团泥,慢慢腐朽。
  
  太子应该明白,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小民,可以在太祖皇帝高举义旗的时候,一起推翻前朝。
  
  小民,亦可以在新时代威胁到旧的一切的时候,他们也有可能最坚决地站在皇权身边。
  
  水可载重,亦可覆舟,其精髓,是民本,牧民。民本不是兼相爱交相利,也不是人人不要拔我一毛,也不是人民当家作主,根本不是一回事,因为是要分水和舟的,水非舟,舟亦非水。
  
  当然这是统治之道上的东西,皇帝觉得自己还有时间,太子应该还能学明白。
  
  而至于统治之术,利用铁路、长江、黄河、海军、将天下分割成几块,使之在西边的起义不会影响到中原、在东边的暴乱不会越过荆楚,这也是铁路之于皇权的意义。
  
  最终放在第一条铁路到底应该修到哪,这件事也就可以说的很清楚了。
  
  黄河决口,是有规律的。
  
  从宋开始,黄河决口就是在河南、鲁西南这个范围内,反反复复。
  
  曹县、菏泽、兰考、郓城,就这几个地方,基本上只要决口,肯定就是先把这边冲一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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