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河下冻骨,朱门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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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际，雾霭浓重，温彻斯特城城门大开，征集队的武士甩动马鞭，狂呼着从雾气里钻出。
　　马蹄声密集，呼声疯狂，像是从地狱中放出了恶鬼。
　　城里的乞丐跪在浅坑烂泥之中，堪堪躲过狂奔的马匹，半个身子落入烂泥坑中，漆黑的水染了一身，散发出落叶腐烂的味道。
　　每个跪在地上的人都抬起头，看着外出的征集队，控诉的眼神里，暴发出惊人的怨愤！
　　征集队早已把城中百姓的存粮掏空，但仍不满足，一日日地敲骨吸髓，榨取他们最后拥有的一切。
　　钱财早已不剩，存粮不足一日所需，车马皆被强征，甚至连衣物也被扯下，房屋也被占据。
　　今日，他们终于放弃了城中，转而把目标投向了城外的村庄。
　　那一座座在河边搭建的简陋木屋，迎接着恶意和欲望的冲击。
　　直到最后，他们带走了一切。
　　简陋的单人木屋被拆得零散，被烧得焦黑。
　　撕裂的渔网挂在干枯的树上，随风独舞。
　　十来个农民从田野间的烂泥堆里爬起，用无神的目光，注视远去的武士。
　　田间被马蹄踩得稀烂，里头是秋天刚刚播下的冬小麦，现在却只能看见一个个烂泥潭，松软漆黑。
　　好几根腐烂的原木从河流上游飘下，那是征集队来时的方向。
　　家人在田间哭泣，泣声悲切，哭喊嘶哑，却无人可闻。
　　不少人心生绝望，忍不住蹒跚着来到河边，打算一了百了。
　　却不想方才所见，那些漂流而下的原木堆在下游。
　　揉揉眼睛，定晴一看，竟是几具惨白浮肿的尸体。
　　有农民们认出了这几根“原木”。
　　因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只不过是在河边定居的老实农民罢......
　　不由望向阴沉沉的天空，生出兔死狐悲之切，然后一跃跳进冰冷的河水之中，加入“原木”，一同流向下游的村庄。
　　群鸦在阴灰的天空下盘旋，这是属于它们的盛宴。
　　而同样，此时此刻也有场盛宴在城中举行，不过一切又与之截然不同。
　　檀木长桌，深红轻纱，靓丽的女奴扭着蜂腰而来，以极优雅的姿势，端上最精美的菜肴。
　　黑海的金枪鱼、埃及的椰枣、萨莫斯岛的孔雀、菲利吉亚的松鸡、安布拉齐亚的羔羊......
　　这些昂贵的食材被撒上香料，抹上蜂蜜，烤制出晃人的油光，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热蜂蜜酒，冰葡萄酒在席间传递，衣着华丽的贵客们一面递酒，一面玩笑。
　　旁边就是乐师和舞女，热情洋溢地奏乐，优雅着起舞。
　　琴声、乐音、歌声和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仿佛此地便是天堂。
　　“尼奥斯大人到！”
　　门忽然被打开，侍者高呼客人的名字。
　　大厅中响起惊天的欢呼，衣着华丽的贵族和富商高喊着尼奥斯的名字，神情疯狂而兴奋。
　　“欢迎尼奥斯大人！”
　　几乎所有都上前去迎接，他们围住尼奥斯，双手满是油光，上去和他握手，每个人脸上都充满谄媚的笑意。
　　尼奥斯维持着虚假的笑容，和每个上前打招呼的人互动。
　　到最后，白头、秃头和胖子驱逐走了不用重视的富商，护送着尼奥斯来到大厅尽头。
　　“尼奥斯大人，多亏了你，我们才能熬过这个冬天啊！”胖子点头哈腰。
　　“是啊，就这两天里，我就用几乎低得难以想象的价格，收了不少奴隶，等明天开春，我就能把他们高价卖到罗马去。”
　　白头喜笑颜开：“如果大人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几个不错的到你府上。”
　　这是被征收过惨的百姓们最后再无可征，最终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
　　所以这群贵族富商之中，倒是做放贷和奴隶生意的白头吃香最多。
　　但剩下的商人并不着急，因为他们收钱的日子就在后边。
　　就等那些借了贷款，和卖了女儿和妻子的农民为了过冬，来买他们高价售出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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