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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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掠者山丘,突然安静了许多,人也死了很多。
  深夜终于有了深夜的样子。
  满地的尸体,血色的月光,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很多年前......
  男孩瘦得可怜,如同流浪的小狗似,穿着明显大很多的破损皮衣,捡起生锈的短剑,在这片山丘间流连。
  只有在深夜,他才能避开成年的舔尸人,独自出来捡取一些财物和陪葬品,艰难地在这片乱世求生。
  当男孩坐在一具尸体上,专心啃着只剩半块,还蘸着血肉的麦饼时,一只手忽然按住了他的脑袋。
  修长如玉、有些冰凉的大手,从手心渗出奇异的温度,让男孩下意识抬起头,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有些疑惑地打量。
  一个长发的男人对他微笑,眼神有几分温柔,揉了揉他那头脏污的长卷发。
  “城民们告诉我,山丘上出现了食尸鬼,所以让我来看看,没想到只是一个小鬼啊。”
  啪!
  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是一个成年人后,男孩突然应激,一把推开了男人的手掌,猛地后撤步,从怀里抽出那把生锈的还带着血渍的短剑。
  男人毫无意外之色地打量了他几秒,笑容流露苦涩,双手举了起来:“抱歉,我并没有恶意。”
  男孩警惕的神情不变,紧握断剑的双手颤抖。
  “也没有追责你的意思,这里本来就是一片乱葬岗,所有没有亲人和朋友的尸体,无人认领后都会被埋在这里,”
  男人弯腰,把脚下那具被男孩挖出来的尸体,推进了墓坑中:“这既是为了安全,也有另一个原因在里边。
  一方面如果尸体乱放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瘟疫,特别是在瘟疫之神这几年发疯的情况下。
  而另一方面......”
  他直起身子,笑容突然消失,紧盯男孩:“生者苦难一世,只求死后安息,如果再去打扰死者,惊扰魂灵,是很糟糕的做法。”
  笑容褪去的瞬间,威严如山的气势忽如其来,把男孩吓得一抖,断剑都掉落在地。
  说着,他若有若无地扫了眼天空,又跺了跺地面,像是在对某些天上地下的存在表达不满。
  又看向受惊的男孩,面无表情:“所以以后别再这样做了,既然有手有脚的人类,干嘛去学那些神灵?”
  啪。
  一个鼓鼓的布袋,被扔在了男孩脚边,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
  “这里边是食物,如果吃饱了没地方去的,我听说城里有个地方,专门收留你这样的孩子,可以去看看。”
  “另外对了,别忘记把土重新填上。”
  男人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背影,挥了挥手。
  ......
  绕过尸体,尼奥斯正面走上山丘。
  前边的男人坐在无头尸体上,手里把玩着一个血腥的头颅。
  那是一个士兵的脑袋,表情凝固在死前的一瞬,惊恐惧怕,不敢相信。
  “你......终于来了。”
  没有扭头,但男人只听脚步便知道来的人是谁。
  尼奥斯扫了眼尸横遍野的山丘,眉头一皱:“你连自己人也杀了?”
  满丘横陈的尸体,不仅仅有泽瑞的护卫队士兵,也有不少幽冥劫掠者。
  劫掠者的首领发疯了,不分敌我的屠杀?
  “大部分都跑了,反正对付你之后他们也要死,那不如死在我的手上。”
  首领把头颅一抛,轻松接住:“所以你布置的那么多陷阱,现在都失效了,你的计划被我打破了,因为现在就只剩你和我两个人。”
  尼奥斯沉默许久,紧盯那副鹿首的面具,回忆着一切的过往。
  “你是谁?”
  身形看不出来,语气听不出来,就连魔术回路也异常陌生。
  但种种迹象又表面,他曾是自己认识的某人。
  首领捏爆了头颅,血肉脑浆骨头碎片染了一手,面具下的半张脸,嘴角咧了开来,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尼奥斯怔住,眉心皱起深深的川字纹。
  脑海里飞速划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和相貌,然后又一个又一个的否定。
  但眼前的男人,情绪似乎已经发生了惊天的波动,不再容许尼奥斯的思考和回忆。
  他的喉咙里,忽然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缓缓站了起来,张开双臂,高大壮硕如熊。
  杀意酝酿!
  尼奥斯默默看着这个陌生且熟悉的男人,忽然双手一抖,两颗红色宝石握在手心。
  既然原本的计划被他打破,那么立刻执行新的计划!
  占据先手!
  在交锋中确定身份,证实最后的猜想!
  魔力波动。
  尼奥斯抬手,中指指尖红色电光流窜,牙齿在轻轻一磕间便完成魔术的咏唱。
  带着毁灭气息的红黑色魔弹,夹着几丝电光猛地轰出!
  首领没有选择躲开,抬起长臂,张开五指,如同接球一般,硬生生地用手掌接住了魔弹。
  巨大的冲击力!极烈的高温!灼烧的痛感!
  魔弹的威力超出首领的想象,他的掌心顿时通红,冒烟,皮肤烧伤。
  而紧跟着,接连的几发魔弹随即而至。
  尼奥斯同时发动魔术,连续发射,在瞬间形成了难以避开的弹幕。
  这次,首领终于选择了闪躲。
  他那庞大的身躯,竟有着近乎诡异的柔韧性,纵使尼奥斯射击角度无比刁钻,但他依旧拧着身子和四肢,像是一只节肢动物一样,从弹幕的缝隙间穿身而过。
  他不知道我在北欧研发的魔术,可以确定大致的时间。
  同时那柔韧性,从小就训练的结果,是我训练的?
  尼奥斯思考的同时,那躲过弹幕的首领突然提速了。
  修长的双腿迈动,肌肉爆发,魔力在他的回路上奔流!
  超快的速度爆发出来,如同奔袭的猎豹,猛地扑向了尼奥斯!
  疾速逼近,正脸迎来惊人的风压,发梢都向后一扬。
  尼奥斯来不及吟唱魔术,紧急从后腰摸出手指长短的匕首,同时一个后撤步。
  刚刚他站立的地方,巨人般高大的首领,一脚踩了下去,地面瞬间崩裂出蛛网般的纹路,碎石飞溅而起。
  力从脚起,借助踩踏地面产生的力量,首领一拳挥出,带着惊天的威势!
  拳风几乎擦着尼奥斯的鼻尖而过,他提前预判地后撤,让自己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紧接着,他又借助短暂拉开的距离,双臂一开,手腕一抖,数柄黑色匕首飞射出去。
  隐蔽且致命。
  但首领却如同预知未来一般,在见他抖腕的时候,便提前侧身迈步。
  黑暗中的飞刀,落在了空处。
  一个回合的攻防结束,两者的交锋还处在试探的阶段,但惊险程度却直达巅峰。
  生死的搏杀,可没有暂停时间。
  见首领躲开了暗器,尼奥斯便已知道他的下一招立刻就会到来。
  不过好在距离已经拉开,他有足够的时间进行魔咒的吟唱。
  “鸟之诗。”
  魔力再次波动,空气间元素流动起来,银光在身后微微泛起,淡淡的丝线融入夜幕。
  银鸦群盘旋着飞出,像是白发丝牵扯的风筝。
  “上!”
  尼奥斯挥手,银鸦随即从身后的天空直坠,一瞬化作从天而降的密集打击网。
  这次,首领没有再硬接,而是游刃有余地躲避起来。
  巨大的躯体,却如同小鹿一样闪转腾挪,令人惊叹。
  然后抓着攻击后与蓄势前的空隙,他在一个翻滚后,顺势从地上捡起短剑,竟一剑往虚空中挥出。
  风筝的丝线,那连接银色渡鸦的长发被斩断了,几只银鸦在俯冲之前,忽然化作了虚无的光点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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