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新年快乐,万字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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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彻斯特，演武场。
尼奥斯一身淡灰色的长袍，站在高台上俯视黑压压的人群。
“记住，我走之后，练兵非但不能懈怠，反而更要加紧。”
他的表情极其严肃，声音像是敲击钢铁般冷硬：“按照我教你们的方法，先训练他们使用武器，熟悉简单的战术动作，再练鼓号和旗号的反应，务必要让全军行动整齐划一。”
“是，大人！”特纳躬身行礼。
“其次是选兵。”
尼奥斯扭头：“车兵的标准，年龄四十以下，身高七尺以上，跑跳赛马者；
能在战车前后、上下、左右各方应战者；
能执掌旌旗，拉满长弓者，可以当选车兵，并给予最好的优待。”
“但我们的战车全被拆了啊。”特纳抬眼看了眼他。
“破是为了后立，拆是为了重建，我们需要新的战车。”
特纳扯扯嘴角，点头。
“再说骑兵。”
尼奥斯挥手，态度坚决：
“年龄四十以下不变，身强力壮，行动迅速敏捷者；
能骑马疾驰并挽弓射箭者；策马能越过沟壑，攀登丘陵，冲过险阻，横渡宽河者；同样给予优待！”
“那......”
特纳沉吟片刻：“步兵呢？”
“农民。”尼奥斯说。
“诶？”特纳以为自己听错了。
尼奥斯瞥了他一眼，忽然扭头一喊：“安妮娅！”
清丽的女声忽然回应，人群中正在记录报名者的女孩站起来，朝他看过来后，用力挥挥手，小跑过来。
尼奥斯等着安妮娅来到自己身前，看着她微微喘息，静待片刻，等着女孩平缓之后，才说道：“在我走之前，教你最后一课，记好了。”
说完，他淡淡斜了眼特纳。
特纳低头。
他清楚之后的内容也是尼奥斯要教他的，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安妮娅和那个戴兜帽的女孩，也许无法想象得到他们这些大人对她们的羡慕。
但事实是，无论是他，还是行政部的胖子，甚至是女王布狄卡，都无比渴望尼奥斯可以分享一些他的智慧。
特纳和安妮娅屏息静听。
“新的一课，寓兵于农，兵农合一。”尼奥斯背负双手，看着无数台下喧嚣冲天。
无数释奴和农家子弟为了讨一口饭吃，或是为了成为城中新的阶级，都来到此地报名参军。
“我问你们，当天下安定，国家平安无事的时候，是否还要再生产作战的兵器，是否要设置防御的装备？”尼奥斯没有回头。
特纳皱眉片刻：“要！”
“你呢？”尼奥斯看安妮娅。
“要。”女孩点头。
“为什么？”
特纳犹豫了一下，说：“因为就算我们得到了和平，但外在还是会有敌人想要攻击我们，我们必须时刻准备。”
尼奥斯点头，看向女孩。
“我的理由和特纳大人差不多，但多了一点。”
安妮娅脆声脆语：“那就是我觉得，如果一个国家安逸太久，那么到了危险时刻，就会难以处理危机，导致灭亡。”
她顿了顿：“就像百年前不列颠岛上的凯尔特部落。”
特纳下意识地看向公主大人，表情惊喜。
“不错。”
尼奥斯满意地笑笑，随即突然脸色一变：“但还是不够！”
两人一愣。
他们都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完美了。
“我之前早就说过，以农为本，为什么？”
尼奥斯却长长一叹，将手指向台下万千求食的农民：“不只是因为经济，更是因为善于治理国家的人，那么所用资源也能取自农事。”
农？何为农？为何是农？
安妮娅沉思。再一次对这个词加深的重视。
“作战的兵器和防御装备，其实可以取自百姓日常的生产工具。比如翻土的耒（lei）耜(si)，可以作为蒺藜等障碍物；马车和牛车可以作为堡垒和蔽橹；锄头草叉可以作为矛戟；布帛可以作为战旗
......
如果发生爆*乱和侵略，那么劳作在土地上的农民就可以拿起农具，充当作战的士兵；
平日里的农具，也可以变成杀敌的武器；
......”
尼奥斯微微一顿，给二人消化的时间，接着又道。
“同时秋天收割粮柴，是为了用作备战的粮秣；冬天储存粮食，是为了战斗时的长期坚守。
......
城里的行政和执法长官，作战时可以作为将帅；春秋时节修筑城郭，修挖水渠，作战时可以用作营垒壕沟
......”
“所以当天下安定，国家无事，更是要修战攻之具，设守御之备”
尼奥斯语气不快不慢，但却像是背诵一般，将长长的一串话说了出来，最后长长一叹，转身看向二人。
“总而言之，一定要让百姓开垦农田，饲养牲畜，安定他们的居所，
让男子种田有规定的亩数，让妇女纺织有规定规定长度。
所以农，才是富国强兵的方法！”
特纳目瞪口呆起来。
安妮娅小嘴微张。
大脑飞速运转，思索起尼奥斯在这个冬天的种种布置，还有春天刚刚发布的各种政令，再结合现在一番话语。
所以，从一开始，师傅你就已经想了那么远了吗？
“而这些，我希望你们不仅仅是在我在的时候使用。”
尼奥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安妮娅：“我更希望在将来我不在后，你们也能善用。”
我不在后......
这几个字砸在了脑中，女孩下意识地和他对视，在他的波澜不惊的黑眸下，她的心脏微不可查地颤动。
“照顾好你妈妈，也照顾好你自己。”
尼奥斯笑笑，拍了拍她的脑袋，一挥大袖，抹身走向演武场的门口。
黑色的人群自觉地分开道路，宛如劈开红海的摩西。
而门口，一行人马早已等候许久。
菲戴着兜帽，牵着小马站在门口，远远看见朝自己走来的尼奥斯，还有高台上的安妮娅。
安妮娅朝她挥手。
菲扯扯兜帽，点头示意。
同时在她的身后，马声低嘶，前蹄踩踏。
马队长长的蔓延，一侧还有运送货物的车队。
尼奥斯接过菲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没再回头，
也许这样看来有些绝情，但他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那么多余的离别之语就少说两句吧。
跟着尼奥斯，菲用力吹了吹口哨。
领队者高喊“出发”！
顺着城市大道，骑队和商队出城而去。
看着浩浩荡荡地人马，看着为队列两侧围观的人群，特纳低头看了眼沉默的女孩。
“为什么，不试着挽留一下，或者跟着他一起去？”他轻声问。
安妮娅摇了摇头：“这是师傅的决定，当他突然把大部分的事务交给了我和阿妈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他也会相信人啊。”特纳感叹。
“不，不是因为相信......”
安妮娅无奈地笑笑，轻轻抚摸了一下头顶，那是刚刚尼奥斯拍过的地方：“而是师傅他大概能预料到，同时我也已经猜到，一件以后会发生的事。”
特纳皱眉：“什么？”
女孩幽幽一叹：“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这座小岛吧......”
......
此刻百里外，夜空下，山形有如长蛇。
星空再度晴朗，明月照着山谷间一处平坦的空地，人马停歇，篝火丛生。
数辆马车从温彻斯特出发，沿着罗马大道前行，走走停停数日，终于在此地卸货休息。
各种成箱的商品被卸下......兽皮和布帛，锡矿和油罐，以及成箱的香料和药草
尼奥斯下令歇息后，骑马走上山坡看着下方蜿蜒的队伍，等候斥候的归来。
此行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打猎，但打通商路也是他的主要目标之一。
毕竟士农工商，商虽然是末业，但商税却占比不少。
这也是他会亲自组织商队，支持听话的商人外出行商的原因，而且之前冬末之时，就已经有第一批商人外出做生意。
只是第一支商队因为恰逢岛上乱世，还有加图斯和艾泊斯作乱，到处劫掠，所以规模不大而已。
“大人，我找到他们了。”平淡短促的声音从旁传来。
菲策马而至，抱拳行礼。
“情况怎么样？”尼奥斯问。
“二三十人，没有受伤，马匹车辆都在。”菲说。
尼奥斯皱眉：“旗子呢？”
“是特里诺文特部落的旗子，但涂了蓝色，而且只升了一半。”菲回忆道。
“那没错了，是我们的人。”尼奥斯点头。
他们是冬末的第一批外出的商队，属于不打算当公务员，只想老老实实做生意的那批商人。
在尼奥斯眼里是可以拉拢的人。
所以不仅划钱给他们当路费，还派了几个武士护卫，同时还给他们出主意，比如挂着艾泊斯的旗子。
但代价就是要为女王做点小事。
“跟我去看看。”尼奥斯立即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策马而去。
菲紧跟其后。
不多时，大营内已多了一批人马，当互相表明身份后，双方立马喜笑颜开。
第一批商队的人更是打开箱子，把交易而来的商品和金币亮了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这趟旅途如此美好，简直未来可期。
但尼奥斯的到来让所有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沉默得看着他，默默后退，分出道路。
“先别休息，过来把所有的情况告诉我！”他来到商队头领跟前，冷冷地说完后，转身就走。
头领愣了几秒，笑容尬住，然后颠颠地跟上。
......
良久，营帐中。
尼奥斯把看完的报告放下，叹了口气：“所以，情况不太妙啊。”
“是啊，伦敦周边的石场都拒绝了我们，还有伐木场也是。”
商队头领恭敬地站在桌前：“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但不管我们出价多高，他们也不愿意卖给我们石料和木材。”
“跟你无关，你已经尽力，女王大人不会怪你的。”
尼奥斯温和地勉励：“毕竟某种意义上，他们可能觉得正在和我们处于交战状态。”
“啊，我听说是保利努斯总督亲自下发的命令，禁止行省内所有商人和我们交易。”头领苦笑。
“嗯，很大的误会呢。”
尼奥斯耸肩：“不过放心，我这次就是去和保利努斯谈谈的。”
“但恕我冒昧，你要怎么改变......”
头领犹豫一下，既想表达怨气又不想冒犯，于是道：“......改变他们对你们的看法？”
尼奥斯淡淡瞥了他一眼。
其实你想说的是，改变我们是侵略者的事实吧。
“不要问那么傻的问题。”
尼奥斯冲他笑笑：“既然是误会，那么我直接跟总督大人说就是了，想要什么直接问不就得了？”
头领傻了。
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不，我这次是真的打算去跟他谈。”
尼奥斯看穿了他的想法，正色道：“你没看见我这次又带上了更大的队伍吗？”
头领嘴角抽搐。
您是指几千个背弓挎剑的骑手？
这怕不是要去打架哟。
“我相信经过友好的交涉后，总督大人一定会承认我们的合法性，并达成完美的贸易协定的。”尼奥斯说。
头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淡淡吐了句：“祝大人成功。”
“谢谢，那么下一个议题。”
尼奥斯大手一挥：“伊尔切斯特的情况怎么样？”
“那里倒是不会拒绝我们的交易请求，而且他们的物资和粮食也异常缺少。”
头领沉吟道：“事实上我们的大部分商品都是在伊尔切斯特附近卖出去的。”
“嗯嗯。”尼奥斯点头。
“只是不太好的是，貌似那里附近出现了不少土匪，专门打劫商队。”
头领皱眉：“如果不是这次有大人你派人保护，可能我们就要遭殃了。”
尼奥斯沉默片刻：“你们遭遇袭击了？”
“对，大的小的都有，小的就是一些马匪和难民，不堪一击。”
头领疑惑：“但大的简直就像是军队，不过奇怪的是他们没有攻击我们，而是看了一会儿就退走了。”
尼奥斯扶着下巴，思索片刻：“看清楚旗帜、长相或者兵力什么的吗？”
“额，这个......就感觉人挺多的。”
头领说：“而且我看他们还穿着罗马士兵的衣服。”
“这样啊~”尼奥斯点头。
果然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尼奥斯忽然陷入沉思，眼皮微微下垂，食指轻轻敲击桌面。
灯火仿佛停止跳动，帐中气氛沉寂如死。
头领不敢说话，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
沉默了很久，尼奥斯忽然开口：“辛苦你了。”
“啊，为女王大人，不辛苦不辛苦。”头领连连摆手。
“你有这样的觉悟就好，反正你们只要明白，只要拥护女王，那么总有好处给你们。”尼奥斯皮笑肉不笑。
“谢女王，谢大人！”头领深深躬下身子。
“所以你还不能回去，因为我还有最后一个任务给你。”尼奥斯说。
头领一噎，像是鱼刺卡了喉咙，瞪着一对小眼，看向他。
“放心，没有危险。”尼奥斯微笑。
头领脸色微变：“大人您这一说，我反而更担心了。”
“我只是想让你领着第二批商队进入各个城镇，每天不用卖东西，不用谈生意，慢慢等着就行，”
尼奥斯说：“而且吃住也不要你花钱，女王全包。”
“所以，大人你到底要我干什么，干脆就直说吧。”头领露出将死的笑容，放弃一切。
“你们商人倒是都挺聪明。”
“都是经验。”头领苦笑。
“那我就直说了吧。”
尼奥斯笑容渐渐隐去，也不伪装了，直接冷冷盯着他：“我要你们联络认识的所有商人。
高卢、日耳曼、意大利......只要你认识的，反正不管关系多远多复杂，都给我联系上。”
头领沉思了片刻：“大人你不是想把我们一锅端吧？”
“不，我只是想让你跟他们传达两则消息而已。”尼奥斯摊摊手说。
“消息？”
“嗯哼~”尼奥斯点头。
头领了然。
这样就说的通了啊，他们商人作为流动性最大的人口，想要在这片土地上传播大范围信息，就得靠他们。
“大人想让我传达什么？”头领问。
尼奥斯竖起食指，沉声道：“一，我要你在城中散播，不列颠的凯尔特部落将会再次攻打伦敦的消息。”
“大人你想去打伦敦？”头领下意识问。
尼奥斯没有回答，而是笑着竖起第二根手指：“二，不列颠的凯尔特部落，将会攻打皇帝的卫队的消息。”
......
夜，商队头领拜退。
尼奥斯看着他的背影，透过帐帘的门缝，看着外边商人们相聚一起，相互说笑。
他不由用自己的语言感慨一声。
“商人，伤人啊......”
史书之中，无论商君还是贾谊，都提倡重农抑商，不是没有原因的。
商业固然有对百姓的好处，但相比它的坏处，便不值一提。
这也是为什么尼奥斯费劲心思，要把这些商人组织起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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