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坠落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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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阳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醒来,甚至弄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时而,她感觉自己处于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有许多的影子在晃动,想开口说话,可周身的疼痛和嗓子里的火烧火燎,让她来不及说话就再次昏睡过去。
  时而,她又觉得自己在那高高的雪峰上,寒风像刀一样削刮她的皮肤,突然她被猛力推下悬崖,掉落的瞬间,转头却不可思议地看见身后那人竟是南熠。
  “这是梦!这绝对是个噩梦!”她努力挣扎,从梦中醒来。
  果然,睁开眼,她看见伊恩正急切地呼唤着她,还有霞霞、云煜、陈浩、文轩等人都泪眼婆裟地看着她。
  “这才是真实的。”她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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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位于纽约市郊的一家私人医院,坐落在小山顶上,即使是在这样的隆冬时节也花团锦簇、绿树成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家私人别墅。
  站在医院半圆的露台上可以俯看到,皑皑白雪下,大理石喷泉池里流动的温泉水在散发着温暖的水雾;被精心修剪的一道道绿植墙下深红色的美国大红艳丽缤纷。可是,大风吹过,一道绿植墙不堪冰凌的重压,轰然塌陷弯曲,砸落的深红色花瓣掩埋在冰雪泥泞里。
  科尔特笔挺的身躯也突然不堪重负的弯曲下来,他双手撑在白色大理石雕筑的罗马栏杆上,耳听着身后病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心情却如这隆冬的天气。
  这座医院如今只有四个病人,每一个都非等闲。
  宫廷般的小楼右边,第一层是最早入院的鲍尔的女儿西塞莉,她已经经历近乎大半年酷似冬眠的昏睡。
  第二层是她的弟弟詹姆斯,经过数次放、化疗和手术,这个曾经花一样的大男孩,如今形同枯槁。
  还有一个形同枯槁的人便是住在左边一层的奥斯顿,核弹风波给与了这个本已风雨飘摇的男人以巨大打击,一夜间,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体重迅速下降,如今已病入膏肓。
  医院最后一个病人,是二十多天前从欧洲急转过来的,入院时,她全身ⅲ度烧伤达90%,呼吸接近衰竭,欧洲院方已下达多次病危通知书,是科尔特坚持用专机将她空运到纽约。
  没有人知道,最初她是怎么被送进医院的,直到布莱恩告知,科尔特才知道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居然是菲阳。
  雷格笨拙地向大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那个善于讲解的安德烈这次居然一句话没说,如果不是见到情绪如此失控的伊恩,科尔特根本不敢相信,一具血肉之躯竟然可以化解核爆炸的威力。
  这家医院是鲍尔的私人医院,和鲍尔盛情邀请奥斯顿、菲阳入住他医院一样,科尔特坚持让他们到这来,也是有一定目的的。
  布莱恩和奥斯顿本人并不太愿意,但今日不同往日,科尔特已经成为当家作主的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两位消灭拉尔夫政策的制定者,不仅没有消灭敌人,还让他们要全力保护的菲阳用生命换来了大家的安宁。
  战斗结束,硝烟散尽,奥斯顿心力憔悴,布莱恩老泪纵横,他们之前无法保护,面对生命垂危的菲阳,更是无能为力。
  当家作主的科尔特反思:如果,奥斯顿当时不那么顽固,让菲阳先救人,就不会失去鲍尔这个中坚力量,那么他们这一局不至于这么惨败。
  他迅速纠偏:面对形式、利益和规则、法制,科尔特从军事战略进行权衡,他决定先放下对错、恩怨,全力救治伤病。
  所以,明明猜到鲍尔在这次核爆事件中,起了相当的负面作用;明明猜到安德烈就是内应,也暂时不予追究,就是为了团结一切力量,度过难关。
  目前,奥斯顿即将倒下,他需要一切力量来帮助他在军方占领奥斯顿原来的位置。即使将来,真的无法挽回菲阳的生命,科尔特也希望这具特殊的身体是留在美国本土。真的需要撕破脸的时候,无论鲍尔和安德烈都不可能是军方的对手。他始终紧记西点军校的校训:‘责任、荣誉、国家’,这才是第一重要的。
  这二十多天,科尔特精心安排布局,忙碌地没有一天停下,直到刚才才有空在菲阳的病房里,欣赏了一段桑贾伊和吉田的二人转。
  桑贾伊头戴面纱跳着印度肚皮舞,吉田涂得雪白,捧着三味线,一身日本艺妓装,两人一唱一和,还不时妖娆地模仿着床上动作。围观的人群没有一人不笑得前仰后合,纱布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菲阳,虽然看不出笑没笑,但从她击掌的样子来看,应该也是开心的。
  这是,这二十多天来,科尔特第一次看见菲阳有明确的情绪表达。
  因为菲阳,这所医院几乎成了克莱斯特堡在纽约的第二根据地,菲阳的朋友们几乎都守在这家医院,他们变着花样逗她开心,可她少有反馈。
  也是,一个天之娇女,一夜间失去美貌、超能力,甚至她爱的男人——南熠,一次也没出现过。
  科尔特安排了多次测试,她闭上眼再也看不到那些晶莹的蓝色光芒和白色轮廓,核爆使她失去了超能力。
  起初的日子,她不能说话、不能动,连喝水也得靠小勺喂食,唯一能动的眼珠除了瞟一瞟落地窗外那密集飞舞的雪花,大多时间都是昏睡的。
  后来稍稍好点,也只是头枕在厚厚的白色靠枕上,用那口深潭般的大眼睛,表达她的恐惧与伤心。
  这间病房舒适、美丽,雕花镂银的穹形屋顶下,一盏四层高的水晶大吊灯熠熠生辉;法式风格的白色造旧护墙板上,唯美浪漫的茛苕叶、鸢尾花簇拥着带翅膀的小天使;尖形落地老虎窗被柔曼的轻纱和厚重的法兰尼窗帘半掩盖;雕刻精细的镀银家具、窗前一把微微晃动的摇椅和随处可见的花卉、绿植,让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一种高贵、典雅、以及悠闲自得的舒适。
  可那双眼睛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她只关注门口和一切反光物体。
  每一次开门,那双眼睛都会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门关上,光芒随之消失。渐渐,期待的目光变成困惑,里面的哀伤与日俱增。
  令她伤感的还有:她也看不到任何反光物体,包括给她喂食的小勺也变成木质。这等于在告诉她,反光镜后的物体有多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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