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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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之间，已过去了八个月，来到道光九年四月。
　　李逸云一直在打听杰克逊的消息，但是始终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不由得越来越心焦。他多次来到夷人馆寻找孔帕尼问个究竟，怎奈孔帕尼也不知道杰克逊的下落。
　　五月端午这天，李逸云没有心思过节，坐立不安，只好再探夷人馆。
　　孔帕尼也惶恐，颇有愧对李逸云的心思。
　　李逸云在孔帕尼的家中走来走去，道：“那杰克逊先生在离开广州之前，约定八个月从美国回到广州。如今已经过去了九个月，还是不见人影。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孔帕尼安抚李逸云的情绪，道：“美国距离中国不下万里之遥。正常情况下，商船从美国开到中国需要三四个月，往返的确要八个月左右。但是大海之上意外频发，指不定大风大雨突然出现，行程耽误一两个月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李先生不要太着急。”
　　李逸云重重叹气，道：“我哪能不着急！那么多药商药农天天找我要货款，我同舟堂的炮制师傅也在找我要工钱，我也是好话说尽。杰克逊不管怎么样，都得给个回应才是。”
　　孔帕尼道：“李先生是不是担心杰克逊先生像印度巴斯人一样耍无赖，赊了账就跑，担心他不给钱？”
　　李逸云的确是有这个心思，但是在孔帕尼面前不方便说，只能婉转提道：“杰克逊先生是个重信守诺之人，不至于玩这种无赖招数。可能是在美国遇到了坎坷，或许是生意上碰到了波折，也有可能如你所说行程不顺。但是总得传个信儿才好。这让人等得实在心焦。”
　　孔帕尼拿出珍藏的美酒招待李逸云，尽量平息他的焦躁，道：“两个国家之间隔着太平洋，即使写了信，也得有人送才行。这送信的人不一定比杰克逊跑得快。反正你放心，倘若杰克逊不能按照契约上所说的及时给钱，那么一切损失由我这个担保人承担，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李逸云脸上一热，担心孔帕尼以为他在讨账，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杰克逊先生赊账一年，一年时间还没到，怎么能让你背黑锅……唉，我还是在家等着吧。”
　　孔帕尼举着酒杯，强装镇定，道：“杰克逊先生是经验丰富的冒险家，也是聪明勇敢的商人。他会回来的。”
　　李逸云苦笑道：“但愿如此。”
　　他见孔帕尼给他递来酒杯，就顺手拿过来，这时节的确需要喝酒来压压惊。
　　两人借酒消愁，不一会儿把一瓶葡萄酒喝光了。
　　李逸云发现这葡萄酒酒性不甚烈，但是后劲很大，以至于有点头晕。人有三急，他想去茅厕方便。此处是孔帕尼的家，他来过很多次了，知道茅厕在哪里，说了声“失陪一下”，然后自顾自地去找茅厕。
　　走了两步，孔帕尼突然站起来拦住了他，说：“那边才是茅厕，这边是我的卧室。不好意思，不方便让你进去。”
　　李逸云见孔帕尼十分紧张，似乎房间里有什么见不得的地方，忍不住笑道：“原来你学会了金屋藏娇！君子成人之美，我就不戳破你了！”他喝得晕头转向，仔细一看，果然是走错了地方，于是转身去茅厕。回来后，李逸云与孔帕尼寒暄一番，便回到李府。
　　来到家门口，李逸云倍感步伐沉重。当初答应各个药商和药农半年付另外一半款，答应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份“答应”的代价极大。因为大部分的银两都用来采购杰克逊的货物，以至于日常周转都极为困难，之后许多单买卖都没做成。同舟堂没挣到多少钱，无力付款，杰克逊的归来也遥遥无期。半年时间一到，各路人马纷纷来要账。同舟堂只能和诸位药商药农商量，宽容一段时间。
　　有的朋友合作过多次，能够体谅同舟堂的难处，愿意缓一缓。有的朋友和同舟堂关系一般，只不过是冲着同舟堂的声誉才答应赊账，现在时间到了，就得给钱。同舟堂只得先把这些人的钱结了。李逸云知道，很多供货的药农找买货的索要尾款时，往往低声下气，担心得罪了药商，担心药商耍无赖或者耍横。这些药农知道同舟堂好说话，找他来结款的时候便凶横无比。
　　论耍无赖、打官腔、磨洋工，李逸云也会，但他不屑使用。那都是别的商人的歪风邪气，不是同舟堂的作风。
　　不过，总是拖延，不是长久之计。又过了几个月，许多相熟的药商药农也来讨债了。李逸云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在操心如何应付这些债主。更操心的是杰克逊长时间没有消息。
　　不知道与杰克逊的这笔买卖是福还是祸……
　　李逸云长叹一口气，努力振作起来。不管如何，将军乃三军之胆。倘若他这个大掌柜总是愁眉苦脸愁云惨淡，那么同舟堂的上上下下肯定更加没有底气，那些药商要说不定以为同舟堂要倒闭。
　　进院子一看，李逸云瞧见了杨际泰和王绣，孙君寿也在，不由得苦笑，这三位老友肯定也是来讨债的。杨际泰在武汉替同舟堂收药，王绣在甘肃替同舟堂采购，同样需要成本。这次采购是大手笔，同舟堂不给他们结钱，他们就没办法给散商和药农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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