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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邛固今年才十七岁,但他经历了他父亲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
  他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二岁。
  那次,当族弟偷了他辛苦打来的草料,他向父亲哭诉,而父亲只是不信要他重新去打的时候,他觉得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把瘦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直到全身都颤抖起来,他还是觉得难以消解心中的愤怒。
  他跑到族弟家中,向族弟的母亲说起这事,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三大捆草料要回来,族弟的母亲很轻蔑地看着他,说:“我家三儿自小都是自己打草料,可今天怎么偏偏会偷了你的?”又笑着说:“是不是今儿偷懒没去打草料,怕挨打,所以找这么个理由?”
  他狠狠地盯着她的充满轻蔑的笑脸,一言不发,转头跑了。他告诉自己,一定要看到这张让他愤恨的脸上淌满泪水,一定要让那嘴角露出的轻蔑变成嚎啕大哭。
  他等了好些天,每天早早地打好草料,堆在专门对方过冬草料的帐篷里,然后就去跟着族弟,一直跟着,直到有一天,族弟终于来到他预想的那个断崖边。
  断崖不高,崖边突兀大大小小的石头,春天和夏天,在放完牛羊,他和几个伙伴会在这里歇息、玩耍,包括他的族弟也会在。
  终于等到这个机会!若是需要,他愿意继续等下去,但族弟今天已经来到了他早就计划的断崖边了。
  他和往常一样,他慢吞吞地走到崖边,笑嘻嘻地对族弟说:“三儿今天怎么这么早打完草料了?”
  族弟指着不远处捆好的草料说:“刚弄完,不想回家。”
  他弹着头望了一眼断崖下面,说:“我这几天都在这呆着,看下面那一株花。”
  族弟靠在石头上,眯着眼看着深秋懒洋洋的太阳,以同样懒洋洋的口气说,言语中透着漫不在乎:“什么花?”
  他恨这种语气,他恨所有从族弟口中出来的话语!
  他又看了一眼断崖下面,说,“不知道是什么花。一朵花上的几瓣花瓣,每一片的颜色都不一样。”
  族弟嘴角轻轻歪了一下,笑:“怎么可能,天下没有这样的花!”
  看到这种笑,他又想起那张让他愤怒的脸上的轻蔑的笑,心中恨意更盛。他压抑着自己的恨,笑着说:“有没有,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从崖边散漫地退了两步:“族中的珊蛮说过,彩虹花就是七片花瓣七种颜色。”
  族弟终于没有抵制住好奇,带着让他心中发恨的轻蔑笑意,在崖边探出头往下看。
  邛固走近族弟身后,躬身,双手在族弟的屁股上轻轻一推,族弟“啊”的一声,手在空中胡乱抓——在族弟坠落时,他看到那张让他心恨的脸上,没有轻蔑,只有惊恐。
  很久以后,他都还记得那张惊恐的脸,和坠落时胡乱挥舞的双手。这让他感到快意。他更记得族弟母亲那张带着轻蔑笑意的脸,在看到族弟的尸体时的泗涕满面,他厕身围观的人群中,像是毫不相干的人一般,看着痛哭的女人,心中无比的欢畅。
  几年后,他从战场上回来,问父亲:“你杀过人吗?”
  父亲摇摇头,对他说:“在战场上杀人不叫杀人。”
  他几乎想要快乐地喊出来:我杀过人了!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杀过人了!他心中想的就是他在三儿背后那轻轻一推。
  看着满脸深壑、日渐老去的父亲,他心中无不恶意地想,若不是你不信我已经打了草料回来,我怎么会杀了从小和我一起玩耍长大的族弟呢?我在族弟屁股上轻轻地推的那一把,有你使的一份劲呢,父亲。
  等族弟走到断崖边上,他等了十三天。如果需要,他会继续等——他相信,一个好的时机,会让事情变得更简单。
  就像现在,他也在等这个机会。
  派他来时,邛原大将直言对他说,他是第四批派去灵石仓的人,也是人数最少的一批,加上他,只有七个人,按大商的军制,一什都不到。
  但七个人都是他挑选的,都是曾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更是愿意为他慷慨赴死的兄弟。他对这些人很信任,邛原大将说他可以选十二个人,但他加上自己后,再选不出第八个人了。
  他向邛原大将保证,他们七个人就能完成任务,若是完不成任务,宁愿死在南方的丛林中,也绝不在邛方的草原上占一片草地。说完这句,他又想起他的族弟,埋在黄土之下已经五年了,他的埋骨之地应该已经长满了齐人高的草,再也找不到了吧。
  他的运气比前面几批的好,他已经更接近灵石仓了,向导说,从他们现在所在的山洞,越过绵山,就能够看到灵石仓了。
  加上向导,他只有五个人,不敢生火,带来的饼和肉脯已经吃完,这些天全是靠生吃鱼和野兔、野鸡过来的。
  同来的七个人,有两个留在向导家。当着向导的面,他对留下来的疤面和大嘴说,若是三旬后,他们没有回来,就杀了向导的全家。
  他运气的确好,当他以行脚的生意人在向导家落脚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意外惊喜,能够遇到知道那条传说中的古道的人。
  在向导说出以前有个古道,从某个山洞能够横穿石膏山后,他大喜,要向导带路。向导不肯,他也不多话,抽出腰间短刀,对着坐在火塘边向导的老娘挥去,老娘当场溅血身亡。
  他对向导说:“你说一句不愿,我杀一人!”
  他看着向导的老婆孩子,说:“你要想清楚,你还可以还说五句,就轮到你了。”
  向导没有太多犹豫,当时便哆哆嗦嗦地答应了。他把疤面和大嘴留在向导家,带着四个手下和向导一起找那个山洞。
  第二天,他们就来到了那个山洞,在洞子的尽头,是一汪泉水。向导说,这水通着地下的阴河,在百年前,是干的,能够走人。
  “从这边下去,到那边上来,大约有三十步的距离,这段水路我走过。”向导说。“再往前,还要过阴河,顺着水流要很久才能看到天光——那边我也没走过,只是知道有这一条道。”
  邛固在泉水边蹲着,看着因为没有光而显得黑黑的水面感叹,难怪这条古道只在传说中有,谁能想到这一汪水面,居然是一道通向山那边的大门!
  只是他仍不放心,怕向导和他们来个同归于尽。
  他指着彪子对向导说:“他先随你过去,然后你再带一件彪子身上的东西过来交给我。”向导点头。
  他悄悄地对彪子说:“你过去了,要他带一句话回来,就是四个字:彪子很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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