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雨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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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鸽扑腾翅膀,从天空掠过,落在收信人的手中。
  从鲜红的小爪上取下纸条,收信人疾步走回宴客的大厅中。
  大厅中响起悠悠的琴声,干涸的喷泉边是嘴唇干裂,面颊枯瘦的乐师。
  一边弹奏,一边贪婪地扫视奴隶端来的酒肉。
  衣着华美,身形肥硕的贵族穿行期间,彼此聚众谈笑,或携女伴到太后跟前问好,赞一句“甚好的宴会”。
  太后端坐在大厅尽头的台阶上,如玉的手指扣着桌面,看似在凝神细听远处的琴音,实则心中暗自思索各种对策。
  今天恰是罗马纪念春天与生命女神玛雅的节日,除去年初的农忙节,这已经算是罗马一年里少有的盛事了。
  多少怀春的少女,多少多情的子弟,会借着这个节日的机会眉目传情,而家族也常在这一日定下婚约或举办婚礼,求的就是一个彩头。
  但是今年,女皇帝并没有携士族同乐的意思,所以任务就落到了太后的头上。
  邀请一众贵族元老,携妻女前来,把酒言欢后聚众交流,与其他贵族相互审视后,欢笑中定下姻亲,维系家族长远,也是一件幸事。
  “说起来,前几天女皇帝又杀了不少人,真是作孽啊。”
  “杀了多少?”
  “四个,其中包括几个不肯降粮价的商贾,还有一个卡西乌斯家族的小伙子,他在元老会上提议杀死皇帝的银发宠奴。”
  “又一个忠臣因为一个释奴而死,这国家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亡啊。”
  “是啊,皇帝不信任我们这些臣子,反而相信一个异族的罪奴,这不就是亡国之相吗?”
  “现在更是连神都不敬了,以后还会不敬谁,简直不敢想象。”
  “......”
  一番闲言碎语,搅得宴会的氛围有些紧张。
  参加宴会的贵族们都仿佛心不在焉似的。
  这时,挎着短剑的提图斯疾步走入,贵族们纷纷避让。
  提图斯走到大厅尽头,在太后跟前俯身,将信鸽送来的函双手递上。
  “从日耳曼来的消息,维特里乌斯已经做好准备,但前提是东方必须先发起进攻,不然他绝不会第一个出兵。”提图斯低声说。
  “这胖子自从上次被摆了一道后,就变得谨慎了起来,可以理解,”
  太后蹙起秀眉,思索片刻:“传信给他,告诉他韦帕芗已经基本平叛成功,不久便会携着四个军团西进,
  同时城内的西军也已扩编,完全可以与城外任何军团形成里应外合之势,
  如今皇帝民心不稳,灾民暴乱频发,让他自己看着办。”
  “明白。”提图斯躬身说。
  “伽尔巴那边呢?”
  “伽尔巴大人,还没有回信。”
  太后不耐地“啧”了一声:“那老混蛋永远都这样,一副不参与任何斗争的样子,但心里永远都在盘算着什么。”
  “老人不都喜欢闷声大发财吗?”提图斯少有地开了个玩笑。
  太后冷冷瞟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老呢,还是说我不够稳重?”
  “太后运筹帷幄,尼奥斯难逃一劫。”
  “真会说话,如果之前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我真想把尼禄嫁给你。”太后冷笑。
  长久沉默,琴声在奏完一曲后止息,宴会进入休息阶段。
  “不敢。”提图斯低头,额角滑落冷汗。
  “行了,今天过节,就少说丧气话。”
  太后摆手,随即站起,拍手:“乐师和诗人不准休息,继续奏乐,没我的命令,今天的宴会不会结束!”
  府中,一片欢呼。
  欢呼声传到围墙之外。
  太阳早已将土地烤的滚烫,阴凉的墙根之下,横竖躺着几个饥民,身形消瘦,奄奄一息,周身散发着腐臭,亦不知死活。
  只有听见院内的喊叫后,才虚弱地抬起头,狠狠咽下了口水,酒香和肉香勾得他们神志不清。
  只要能顶到宴会结束,也许奴隶们会赏他们一些剩饭剩菜吃。
  便是这样来上一顿,也比广场上发放的免费粮食好上太多。
  所以说贵族老爷们过节,屁民们也能跟着过节,老爷们吃肉,屁民们就可以喝汤,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值此,春旱已持续整整六十日。
  近日听闻周边其他行省有低价的粮食可卖,一时间,灾民们开始主动的迁移,使得罗马压力减去不少。
  于是城门大开,得以收纳灾民,各区也都建起了粮库,大力发放免费的粮食。
  随处可见长长的队伍,随处可见管理秩序的禁卫军队。
  燥热到扭曲的空气中,每每当官员喊到“下一个”时,队伍便会前挪一丝,排队的人便也看到一丝希望。
  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没有死......
  只是这希望,不久便被雷霆般的声音抹去。
  “神罚啊!神罚!”
  “我们的皇帝做了错事,这是神给罗马的惩罚!”
  “......”
  领取粮食的队伍停了下来,看着讲演台上的祭司,表情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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