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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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黎之说完,毒姥愣着没接话。
  
  他怕毒姥反悔,带着几分轻视的意味,挑眉问:“毒姥难道想自食其言?”
  
  毒姥怎么可能让他这等蝼蚁小瞧,她冷哼一声:“放心好了,本姥一言九鼎。”
  
  白黎之笑道:“毒姥,并非小人不愿相信,只是为了安心落意,还请您立个心魔血誓。”
  
  “宋据,你不要得寸进尺!”毒姥朝他厉目而视。
  
  白黎之忍受着她的威压,忙低下头:“毒姥莫生气,您乃当世前辈大能,既然您不敢立下心魔血誓……小人怎会不知好歹呢?”
  
  毒姥来了脾气,咬牙道:“谁说我不敢!”
  
  这个宋据,两天内就会死在她的百毒之下。届时,她再向魔君告密,就不算出尔反尔。
  
  让时盏晚死两天,并非等不得。
  
  她咬破指尖,立下血誓,随着天幕一阵滚雷,白黎之心头大石落地。
  
  毒姥这些年问过无数人愿不愿意做她药人,每个人都吓得肝胆俱裂。面前的宋据却十分淡定,她不禁纳闷儿,“宋据,你就这么喜欢时盏?不惜献出生命?”
  
  白黎之微微蹙眉。
  
  喜欢?
  
  好像也没到那个地步。
  
  时盏眼里有光,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光。他这样做,只是不想看到她眼中的光熄灭。
  
  再者,他也有他的谋算在里面。
  
  做毒姥的药人,是他必走的一步险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赌得越大,赢得越多。
  
  白黎之拿定注意,从容一笑:“说不定两天过去,毒姥您舍不得杀我。”
  
  毒姥都被他逗笑了。
  
  她缓缓来至白黎之跟前,蛇头杖上盘踞的毒蛇好似活了,扬起三角脑袋,在白黎之耳廓嘶嘶吐信。
  
  她伸出满布老斑如枯枝般的手,“啪”地一下握住他手腕。
  
  白黎之脸色微僵。
  
  “我还以为你真临危不惧呢。”毒姥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悸怕,阴森森地笑了,“走吧,随我去刑房。”
  
  在白黎之拖延时间的同时,时盏拿到蕴魂灯,马上去找越北。
  
  越北今天终于不用坐在皇极阵盘里了。
  
  他兴高采烈,正准备抱着时盏亲亲,就被时盏按着双肩,一脸正色道:“越北,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或许要晚些才能回来。”
  
  越北眸光润润,“又要走吗?”
  
  “嗯。”时盏垫脚吻了下他嘴角,许诺,“一年之内,我定带你离开无念宫。要是无聊,就去找宋据。”
  
  越北粲笑:“好,我等时时回来。”
  
  时盏走后不久,司徒南便醒了。
  
  他本该陷入昏睡十二个时辰,但附魂链将他的魔骨和元神摩擦生疼,疼得他有些熬不住,从沉睡的状态苏醒。
  
  手腕上还缠着时盏给他绑的黄色缎带。
  
  司徒南拧起剑眉,轻轻挣开,正想将这些带子扔了,但脑海里想到时盏妩媚地神态,又有些舍不得。
  
  她喜欢绑他,那就留着下次玩儿。
  
  司徒南将缎带收了起来。
  
  他扶额,刚才还没有尝出个味儿,他怎么就睡过去了?想来想去,怀疑是因为附魂链。
  
  时盏给他留了枚留影石,说时间紧迫,她去为他寻紫阳珠。
  
  司徒南将留影石握在手里,内心好气:刚回来又要走,她就这么想离开无念宫?
  
  不过,等黛瑛回来复命,时盏就算想走也不愿意走了吧……
  
  思及此,司徒南心情才舒畅了些。
  
  比起时盏的离开,他这会儿更关心另一件事。
  
  时盏教过他认字,都是些一二三四五。时盏不问,他都没发现,时隔几天,他竟然又不认识那些简单的字了。
  
  这怎么可能?
  
  他被老魔君传授了极意冥录,自打记事起,便被称为天纵奇才,于炼器上的天赋更是无人可比。如此卓越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字?
  
  司徒南不信邪。
  
  他随手抓来一个魔修,将那魔修吓得哇哇大哭,“魔君!不要杀我、我……我只是个过路的!”
  
  司徒南眼眸微寒,翻开一本书,随便指了一个笔画简单的字,冷声问:“这个字念什么?”
  
  那个魔修哭哭啼啼回答:“念‘一’,‘一’二三的那个‘一’。”
  
  司徒南努力记了下来,抬脚将那魔修踹走。
  
  后来无念宫流传谣言,魔君会随机抽取倒霉蛋考问天文地理,答不出来就要被捏死,造成无念宫魔修心惊胆战,也不去斗殴夺宝了,个个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读。
  
  司徒南并不知道自己的小举动改变了魔宫上下风气。
  
  他坐回宝座,翻开书页,眼前又变得模模糊糊混乱不堪。
  
  哪个字是“一”?
  
  果然无论如何也记不住。
  
  司徒南合上书页,心头一沉,皱眉深思了许久。
  
  他想到什么,右手虚空一划,祭出一面宽阔的长方大镜子。
  
  此乃问天镜,可以照出人的三魂七魄。
  
  司徒南指尖弹出一道法决,片刻后,问天镜亮起了刺目的白光。白光中,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淡绿色的魂魄在体内缭绕。
  
  虽然微乎其微,但司徒南还是看清楚了。
  
  淡绿色的魂魄缺了一个角!
  
  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察觉。
  
  司徒南脸色倏然凝重,他抬手抚着光可鉴人的镜面,重新照了几次,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修为巅峰的隰海魔君,像是被谁给悄悄偷走了一丝魂。
  
  司徒南如遭雷击,面对问天镜,怔然立在空旷的大殿上。
  
  越北的魂魄在他这里,那他的魂魄……
  
  又在谁手中?
  
  *
  
  时盏正马不停蹄地回到昆仑墟。
  
  风长天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取回了东西,有些讶异,问道:“司徒南没有发现什么吧?”
  
  “万无一失。”时盏离开前,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风长天轻轻颔首。
  
  此前时盏心急火燎地离开,他就有些担心,怕到了无念宫,司徒南对她不利,但目前看样子没出什么问题。
  
  风长天来到西峰山巅的莲池,开始施法。
  
  浩大的阵法笼罩莲池,漫天光晕,明明灭灭。
  
  时盏在旁一瞬不瞬地望着,紧张却不担心,因为她相信风长天。
  
  三个时辰之后,风长天左手托起蕴魂灯,右手执判官笔凌空绘出一段法咒,一张红符“啪”地贴在魂灯,燃成灰烬。
  
  蕴魂灯飘至雪莲上空,缭绕着黑气与圣洁的光芒交汇、融合。
  
  分明是在冰天雪地,风长天额上却浸出了一层薄汗。少间,他才转身,对时盏道:“好了。”
  
  时盏欣喜极了,她翘首观望莲池,只见莲心光芒凝聚成了一团纯白,仿佛叆叇浓稠。
  
  “对了,风前辈。”时盏将那卷兽皮书掏出来递给他,“这是我从蕴魂灯里找到的。”
  
  她告诉风长天,自己翻阅里面文字时,神魂受到了影响,觉得此物不详。
  
  风长天翻开书卷认真看了一会儿,神色从容,没有像时盏一样耳畔响起杂乱的声音。但是……他脸色微微一红,有些惭愧,“里面的文字,我也不认识。”
  
  时盏出乎意料。
  
  连风长天都不认识,这天下间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认识的人了。
  
  时盏问:“会不会和蕴魂灯有什么关系?”
  
  “或许。”风长天目光看向蕴魂灯,淡声道:“蕴魂灯被供奉了万年,虽无器灵,却能生人躯壳。在无念宫建立前,它便已经存在了。”
  
  “没人知道蕴魂灯的来源?”
  
  风长天轻一摇头,“神魔大战后,浮光界失踪了许多文明,这书和灯,说不定就是与那个时期有关。”
  
  万年前的神魔大战,浮光界无人不知,像是小时候大人都会讲的传说故事。
  
  自盘古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便说世有三千界,浮光界乃其中之一。世间万物,有阴有阳,有善有恶,恶滋生成了天魔,善成为了天神。神魔不两立,于万年前展开了一场大战,就在浮光界暗水渊周围打了整整三年,尸横遍野,生灵涂炭。最终,神魔同归于尽,浮光界肃清,百年之后,重新催生灵气,孕育出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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